红红的太阳爬呀爬,一眨眼爬到天边去了。一轮清清冷冷的婵娟拂上桃花,在西天默默绽放着清辉。
“妈妈。”安妮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懒懒地说:”给我讲故事嘛,好不好......“
“好...好,小公主!”妈妈望了望窗外的夜色,微笑着叹了口气,踱到安妮的小床前。
“讲个什么故事呢?”她凝视着床头的挂着的海棠春庭图,那是她哥哥新得的一幅古画,喜爱非常,今天特意请她裱上珍贵的画框以示超绝。原本挂在屋内晾干,不想却拗不过这个小丫头。
想到这,妈妈眼珠一转,轻轻地笑了笑:“那我就讲讲红海棠的故事吧。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个舞姬叫红海棠,她出身高贵,拥有天底下最美丽的容貌,和独一无二的高超舞技。红海棠凭借自己的本领胜过了天下所有的舞女,于是皇帝赏给她很多很多宝石和宫殿,还赐给她一位英俊的丈夫,红海棠和家人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。她死掉以后,变成了法力无边的海棠仙子,容貌永远也不会老去。所以红海棠的花语是:幸福,快乐,富贵。安妮,你也要学习红海棠,给妈妈争气......”
“嗯...呼......呼......”梦乡中的安妮发出轻柔的鼻息。
“这丫头......”妈妈摇摇头,起身去关了灯。
“呜呜......呜......”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呜咽声。
“呜呜呜......”时隐时现。
水光在眼前一圈一圈荡漾开去,闪烁的波鳞在眼前晃了一晃,惊碎了梦。
“呀!”安妮猛地睁开眼,哭泣声从窗外断断续续地飘进来。安妮有些害怕,但她依旧大着胆子把衣服穿好,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,想要一探究竟——还好妈妈没有发现。
今晚的风一点儿也不凉,空气软软的,皎洁的月光映得天穹清朗无云。安妮缓步走着,一面好奇地左顾右盼。
“哎哟!”突然,一个人影冒冒失失地闯出来,正与安妮撞个满怀。那人影轻飘飘的,“扑通”一下栽在地上。
安妮忙拉她起来:“你没事吧?”仔细看时,竟也是一个小姑娘,只是头发乱蓬蓬的,一身儿穿旧了的绿纱裙,脏兮兮的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。
“我迷路了......”女孩子只顾着揉眼睛。
安妮关切地问:“你的家在哪里?我送你回去。”
女孩子指了指学校的方向。
奇怪,可是安妮记得,那里并没有房子呀?她只好又问:“你也在奁子小学上学吗?你叫什么名字?是三零几班的?”
女孩子摇摇头:“我......我叫小叶子。你呢?你也有名字吗?”
“我?当然喽,谁没有名字呀!我叫安妮。那......”不及她说完,小叶子忽然高兴起来,咧开嘴咯咯咯地笑了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。她抓起安妮的手就飞快往前跑,兴奋地叫着:“安妮,走,我们一起去玩!”
“咦,等等!我们去哪呀!——”
流光飞逝,穿云度月。
天地间渐渐明晰起来。一弯曲折的连廊,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。院里亭轩,雕梁画栋,飞彩凝辉。火红的宫灯绕梁千里,花烛晴烁,玉动珠摇。偶闻浣衣女嬉逐的笑声,鸳鸯池塘,锦鲤成双,柳垂金线,桃吐丹霞。
总觉得很熟悉呢......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,这让人愉快的景色。
“哈哈哈,哈哈......”安妮情不自禁地笑起来。忽然......
叮———叮———
一声声清脆的银环敲击声自远方杳杳觅来
叮—————叮———
是谁......
......
只是那一转身,一回眸,就惊艳了时光。
月舞,红袖。
庭院中央,伊人袅娜的身姿恍如隔世,柔腕轻扬,绯红的水袖彩云般弥散天光。纤腰楚楚,衣抉飘飞。蝶步轻点如鹿,翩跹徐旋,流风回雪。乌发若檀,雾鬓云髻,额敷两瓣玉覆面,斜插一枝海棠钗。但见碧彩闪灼,肌凝雪脂,双颊似语非语,朱唇欲启还休。惟独长睫微掩的眸子,漠然地凝视着远方。
一刹那间,天地乱红飞舞。一切都显得苍白,只剩下两个人的身影,遥相回望,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停止。
“你是......第一个。”
漫空飞卷的云袖缓缓落下,宛如一场大戏款款坠下帷幕。
杜鹃喑哑,花桃失色。
安妮痴痴地立着。
......是悲伤吗。
“为什么呢,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,为什么还要伤心?”她怔怔地问。
红海棠默默回头,不语。
长睫微动,只待抬首时,眸光交汇。岫玉般潋滟的眼眸,秋波流转,灿若明霞,却掩不住最深的孤独,灵魂间无声的倾诉。隔世之遥,看不清,她是喜是忧。
安妮的双眼止不住地流泪。
“......人类,脆弱到无法承受最纯粹的美......”
突然觉得,好、好难过......
眼泪像决堤的洪水,模糊了整个世界。
但是,无法这样就走掉......
天地逐渐黯谈下来,双眸快要烫到看不见。果然是,脆弱到无法承受这份过分美丽的灼烧呢......
虹彩辉煌,音容杳杳。
“离开吧......”
太远了,遥远得仿佛是一场梦。
“......”听不见她在说什么。
“不要走——”安妮空空地向前大喊:“别走!红—海—......!!!”
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嘴:“不要叫!”
安妮猛地一震。
“安妮,不要叫出她的名字......这样你就永远也回不去了。”是小叶子的声音。
眼睛上一阵清凉,一切又开始明亮起来。
又回来了吗,这个世界......
安妮捂住眼睛,呜呜咽咽地流着泪。
“你怎么了?”小叶子着急地摇她的胳膊:“你现在已经脱离了花妖的视线,不应该流泪了呀!”
“谢谢你,不是因为这个,是......”安妮又忍不住哭起来。
再次陷入了,永远的孤独之中呢......
红海棠。
“安妮,安妮!”
妈妈焦急地唤着睡梦中的安妮,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阳光正好。
原来只是一场梦。
安妮从床上坐起来,身上全是汗。妈妈吁了一口气,说:“吓死我了,今天早上你发高烧,怎么叫也叫不醒!我找隔壁的张医生拿了药,说你刚来这里,有些水土不服,他的医术就是灵。这不,现在终于退烧了。我给你请了假,就在家里休息一天!”说着递了一杯热水。
“胡说!”门外传来外婆的声音:“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事!她肯定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,城里小孩第一次来农村都是这样!”
“妈,您别瞎说吓着小孩!哪有什么东西?一天到晚呆在家里,您说她看见什么啦?”
“诶,妈妈。“安妮指着空白的床头问:”那张红海棠画去哪里了?”
“刚才你舅舅来拿画,我还给他了。”
“哦......”安妮恍惚着,还好只是梦......
“是不是还有点余烧?”妈妈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:“我再去找张医生看看。”
“妈妈,不用了......”她忽然噎住了。
起身的一瞬间,安妮看到她的枕边,有一片叶子,是昨天的那片槐叶,小小的,脏兮兮的......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给越繁华,越寂寞的红海棠
初一:烟水忘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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