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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希望爸爸能够身体健康,对我好一点,对妈妈好一点。
爸爸一米八几的个子,壮壮的很魁梧。留着很独特的家族遗传的卷发,不乏异域风情。前额稍微秃顶,加上他那出油的皮肤,经常看上去亮堂堂。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,俗称“剑眉”的两道让我相信他年轻时的英姿飒爽。小小的眼睛,笑起来眯成一条缝,和他生气发怒的时候判若两人。高高的鼻梁,薄薄的嘴唇,还有胡渣硬硬的下巴。
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很爱喝酒,啤酒白酒红酒,有时候还混在一起。昨天奶奶过六十六大生,爸爸当然高兴,逢人就喝,空空的酒杯从未安静过。过节团年的时候他总能叱咤风云,骄傲得像个统领八十万大军的将帅,“来!喝!”可是谁又知道,他回到家,甚至在半路上就已经偏偏倒倒,腿脚不听使唤。
那天我们回来,他主动的挽起妈妈让我俩都受宠若惊,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好。结果在路上几次踉跄,气喘吁吁,过街时一个劲儿地往右偏,都已经走出了斑马线。妈妈使出全身力气扶他,从后面看好像两个互斥又不肯分开的磁铁,又像打结的耳机,一个牵着另一个,又想疯狂地挣脱。我赶忙冲上去,两人合力才把爸爸拉过了街。打开家门爸爸一个趔趄倒在沙发上便呼呼大睡。妈妈说话声音气得发抖,手也不自主地抽了几下。所以她快速走进卧室就没有再出来管他。我四下里瞧了瞧,找到件还算厚的皮大衣给他盖上,也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。这样的事情,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。
然后妈妈在第二天的饭桌上提起,就又被爸爸轻松的一句“老了啊”淹没过一阵短暂的沉默,然后又循环往复。就算真的有触动也不过一两天,三天之后,一切照旧。我才深刻理解到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
爸爸对我淡淡的,有时候算得上冷漠。从小他对我的要求就很严格,数学计算题不能算错一道,时间不能延长一秒,那时候小小的我觉得爸爸严谨得来可以检查飞机或者电脑芯片。渐渐长大之后我觉得这样的谨慎其实很死板,而我总是反驳他做人要灵活。
有一次我满心欢喜问他,知不知道庙山群岛在哪里,“不知道,马上百度,”我知道爸爸一向的追根究底准确无误的作风。当时我手上的中国地图不到两张A4纸张大小,庙山群岛确实在山东烟台市,是渤海和黄海的分界线。地图上因为太小就没有画下来。确认之后我心满意足地继续复习,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严厉的眼神。“做事怎么这样,”爸爸开始责备我,“什么都是一知半解,眉毛胡子一把抓地你学到了什么!”我知道这时候如果我辩解,那就甭想这个晚上复习了,爸爸就是这么强势,我闷闷不乐地踢开椅子走出书房。
感觉爸爸对妈妈也不好。妈妈白天和爸爸一起工作,晚上回来之后妈妈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蔬菜冲进厨房准备晚饭,爸爸却悠闲地地坐在沙发上看财经快讯。等到大家一起动筷子的时候爸爸又伸出筷子迟疑了一会儿,用食指点了点筷柄,又一脸懊恼地“呯”一声放回筷子。然后整个饭桌有弥漫着一种很不愉快的气氛。而我只有把两口饭再悻悻回到书房,把我获得学校作文二等奖的喜讯活生生咽了下去。
我渐渐不像原来那么喜欢爸爸了。
心里有一个微微弱弱的声音说,你真的看见了吗?看见全部了吗?
没错,爸爸是爱喝酒。那是他飞黄腾达的事业的附属品,我听闻他的豪爽洒脱,更可想象他在职场上的从容。刚才奶奶来看他,劝他能少喝就少喝。他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,“其实完全可以不喝,”爸爸端起白米饭扒了两口,“只是晚上头脑清醒地难受,会睡不着,就想少干了一件重要的事情。”他挠挠脑袋,佯装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。其实我心里清楚,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想戒酒的了。
没错,爸爸对我是很严。我忘了他那天忿忿不平望着我不耐烦的背影说,“不注重细节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。”我又想到每天晚上迫不及待踏着晚自习铃声走出教室,身后追上来一个同学,开始了消磨式的寒暄,她看我抱那么一大堆书,“咦,你抱这么多书不重啊,……”我自豪地微笑道,“重是重,不过嘛,我爸来接我。”
走出校门然后便是习惯性地向右微微一偏头,爸爸准会在暖暖路灯下等着我。他身旁的老银杏树是他的伙伴。夏天还好,凉风习习,冬天站在校门口等孩子的就屈指可数了。爸爸会跺跺脚,搓搓手,在不停地四处转转。但他不会低头,因为那样就看不见我了,他也不会走远,因为那样我就看不见他了。那景那人,滚烫地烙在心上我竟给忘了。他总是挥挥手,我便大踏步走过去,递给他一大摞书,然后自顾自地走在前面。我想起爸爸有时候发的牢骚:“你看别的同学,出来都是爸爸妈妈亲热地喊,挽着他们的手就不停地说学校今天组织跑步啊语文课上又发言啦,你看你,就像招了一个不认识的司机。”“哼,什么呀,我又不是小孩子了。”上车之后我不再看后视镜上爸爸的眼,记忆里它们总是连成线。
爸爸对妈妈好不好呢。妈妈身体不好不舒服的时候,爸爸总是一声不吭,一直不停熬药倒水。更奇怪的是他会慢慢走进书房走到我身后再轻声说,“你看妈妈那么难受你也不关心一下”。
呀,才发现新年里头三个愿望都给爸爸了,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生效呢。刚才这么一想,这不早就实现了了么,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许愿的必要。
如果一定要许愿,嗯,希望我永远爱爸爸,爸爸永远身体健康。
高二:黄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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